標準手語版國歌來了！上海歷史最悠久的聾人教育學校這樣幫孩子“聽見”世界

　　圖說：孩子們用手語“唱響”了國歌 新民晚報記者 孫中欽 攝（下同）

　　雙手平攤掌心向上抬起是“起來”，雙臂平行掌心向下，以肘部為圓心向左前方擺動為“前進”……一大早，上海市第四聾校全校47名同學，用手語版的《義勇軍進行曲》開啟新的一周。今天是《<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>國家通用手語方案》正式實施的先進天。伴隨著老師的現(xiàn)場示范和視頻演示，他們的動作整齊有力。

　　上海市第四聾校是目前上海歷史上較悠久的聾人教育學校，前身為創(chuàng)辦于1937年的中華聾啞協(xié)會附設戰(zhàn)時聾啞學校。在這座位于黃浦區(qū)皋蘭路上的幽靜校園，記者見到了老師們讓聽障孩子們“聽見”世界的N種方法。

　　每一樣物品都貼著“名字”

　　粉筆、黑板、投影儀、窗戶、植物、五星紅旗……一年級教室內(nèi)，幾乎目力所及的每一樣物件旁，都用漢字和，標注著名字，就像是要爭著告訴孩子們，“我是誰”。

　　圖說：為了幫助孩子更好地發(fā)音，老師的口型動作會比較夸張

　　校長吳蓓芬已經(jīng)在四聾任教30多年，她告訴記者，如今，全校共有從小學到高中9個年級，共47個孩子。很多孩子一年級入校時，不會手語，更不會和認字。尋常孩子司空見慣的師生溝通，對他們來說，卻是難上加難。針對聽障兒童直觀理解事物的特性，老師們便利用實物、標本、模型等直觀教具講解詞義。例如教“粉筆”的時候，會拿一支粉筆給孩子看；教什么是“書”時，老師便會出示幾種常見的書籍，大的、小的、厚的、薄的來形成“書”的概念。“喝水”“小便”“洗手”等常用動作，也全部有卡片指示。

　　“這是書桌”“那是講臺”，一年級教室內(nèi)，班主任兼語文老師烏稼閏正帶領同學們翻開教育部統(tǒng)編聾校義務教育教材，學習第二課。女孩欣欣裝好人工耳蝸后，聽力恢復情況不佳，但天資聰穎的她，已經(jīng)能夠大致讀懂老師唇語，烏老師的每個問題，她都先進個舉手，將卡片和漢字一一對應；男孩君君在人工耳蝸的幫助下，重新聽見了聲音，是班上的“語音擔當”，老師便鼓勵他把音發(fā)得標準，再標準些。

　　早上出操、中午拿飯、照料班級植物，甚至自己學會去找學校的聽力師，給助聽設備更換電池，做好自我“聽能”管理……雖然聽力受限，但孩子們所要承擔的責任一點不少。就在半年前，這個教室里還遠不是這番模樣。剛入校的他們，生活技能幾乎為零，大部分孩子也并不會手語。他們不知道哪里有飲水機，不知道哪里上廁所，更不知道學校各種功能教室在哪。語言交流困難，老師們就一個一個人，一個一個地方，陪伴每個孩子全部走一遍。為了讓孩子們學會“上課，起立，老師好”這個簡單的起立、鞠躬的動作，烏稼閏不記得自己要先彎上多少次腰。課堂上，講解“跳繩”時，老師則得一邊跳，一邊教孩子理解詞語。講句子“小鴨走起路來一擺一擺”“真好玩”這樣的句子，老師則不但會用動作演示，還會配上表情，讓孩子理解句意，也漸漸理解這個熟悉而陌生的世界。

　　像市中心很多學校一樣，四聾校園很小，只有兩幢緊鄰的教學樓。即便如此，一接新班，烏稼閏的每天微信運動步數(shù)就會輕松超萬步。她大學學的是機械專業(yè)，畢業(yè)那會兒，機緣巧合和聾校相遇，被孩子們單純的笑臉所吸引，萌發(fā)了做一名特教老師的心愿。邊教邊學，“一不留神”就堅守了20多年。

　　記者發(fā)現(xiàn)，在四聾，老師們在相互交流的時候，可愛的手勢動作特別多。吳蓓芬笑了，她說，這是大家和孩子們在一起，不知不覺養(yǎng)成的一些小習慣。聾校的教室鋪設的是地板，孩子們聽力不佳，有時，老師便通過跺腳，用振動發(fā)出提醒。在家里，她要說些什么，也會下意識地跺一跺腳，把家人嚇一跳。

　　“高科技+個訓”助聽障孩子開口

　　在聾校，聲音被“翻譯”成各種各樣的形式。舞蹈房內(nèi)，有的孩子通過拍擊“音樂凳”感受節(jié)奏律動，有的孩子跟隨視頻，用肢體語言表達青春心聲。

　　圖說：聾校孩子通過特殊的裝置，“彈奏”鋼琴樂曲《小星星》

　　在學校的“小創(chuàng)天地”，高年級孩子正在學習機器人編程。在語音翻譯軟件幫助下，老師講述的每一句話，被實時顯示在屏幕上。老師胸前，則掛著一個便攜裝置，和教室一側類似音箱的設備無線連接。

　　吳蓓芬介紹，這個裝置叫“云塔”。以往，聽障孩子大多通過助聽器來補償聽力損失。近幾年，隨著科技的進步、人工耳蝸植入的普及以及家長對早期干預的重視，絕大部分孩子在入學時都接受了聽覺干預，佩戴了合適的助聽器設備。目前在校生中人工耳蝸植入的比例達到了近60%。為了滿足孩子個性化的聽覺需求，學校為部分教室配備了“無線聆聽系統(tǒng)Roger絡+云塔”、孩子到校后不需要將自己的助聽器或人工耳蝸換下來。只要進入教室，老師講課的聲音由“云塔”的揚聲器播放，使得在教室中的每個位置的孩子聽老師講課的聲音強度都差不。孩子小組討論或集體活動時，老師不需要提高聲音，孩子依然可以聽得清楚。

　　“助聽設備讓一些孩子從無聲世界里走出來，老師們要做的就是讓孩子們從聽得見，到聽得清，到聽得懂。”吳蓓芬說，令人欣慰的是，如今，有不少孩子勇敢地開口了。雖然偶爾還需要借助手語來比劃，個別發(fā)音略有模糊，7年級女孩小玉和小可聊起天來嘰嘰喳喳的模樣，和同齡女孩并沒有沒有太大區(qū)別。只有藏在長發(fā)里的電子耳蝸接收器告訴旁人，她們曾經(jīng)生活在一個無聲的世界。

　　小可的父母都是聾人，盡管她恢復了部分聽覺，但周圍并沒有語言環(huán)境。是學校1至3年級每周四次的個別化語言矯治時間，讓她收獲了說話的快樂。做“舌動操”，用吹蠟燭鍛煉氣息，喊著“啊啊啊啊啊”比誰時間長……無數(shù)個好玩的小游戲，幫助同學們發(fā)現(xiàn)聲音的奧秘。“翹舌音較難了，老師會在筷子頭上綁一顆花生米放在上顎，舌頭舔到那個位置，發(fā)音就對了。”小可說著，清楚地讀了一個詞，“zhi shi”。

　　她們從功課班開始就是同學，漸漸成為了較要好的閨蜜。兩個女孩一樣天生失聰，都差不多在五六歲的年紀裝上了電子耳蝸。她們告訴記者，無聲世界的記憶不僅遙遠，而且似乎隨著聲音的缺失，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。所以，兩人的回憶里，色彩較豐富的部分，都有著老師和同學的身影。小可較喜歡的，是學校組織的各色社會實踐活動。吳蓓芬介紹，為了幫助聽障孩子像正常人一樣積極融入社會，學校帶著他們走近博物館、藝術館，也會給孩子們一筆錢，讓孩子自己設計路線完成生活挑戰(zhàn)，開展人文行走。聽障孩子在美術、設計等方面多有天賦，學校便開設兒童畫、素描、陶藝等課程。離校后，更又不少學員從事了藝術相關工作。有孩子前往英國愛丁堡大學深造，活躍在當?shù)氐脑拕∩鐖F，參加了不少演出活動；有學員考入了中國殘疾人藝術團，是舞蹈隊的主力；有學員開了自己的工作室，成為了一名服裝設計師；更有優(yōu)秀學員成為了上海市隧道工程軌道交通設計研究院的工程師，發(fā)出了自己的“聲音”。

　　新民晚報較好的記者 陸梓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