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考語文經典現(xiàn)代文選讀：《游孟姜女廟》

2017-02-24 11:09:44 　來源：網絡整理

　　中考語文經典現(xiàn)代文選讀：《游孟姜女廟》

　　游孟姜女廟

　　韓少華

　　離山海關東行，冒著霏霏細雨，到了望夫石村，小丘嶺下。嶺上頭，那處紅墻灰瓦的小小院落，該是孟姜女廟了。

　　倚著廟臺，一徑長長的石階，直迎到游人腳下。這就是有名的“一百零八磴”了。拾級而上，默計著磴數(shù)……哦，古跡無欺，一磴也不差。

　　廟門，我是被人流擁入的。顧不上想想這低而窄的門楣哪兒來的這魅力，已經趔趄到門內右側那座鐘亭檐下了。

　　從廟門左行，才見正殿。門口一副楹聯(lián)。上聯(lián)是：“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”;下聯(lián)是：“浮云長長長長長長長消”。游人們幾乎都要在這兒停步，立在雨絲中，或默誦，或朗讀，細細品味著。這對聯(lián)，儼然成了入門“考卷”。噢，那幾位一時還沒念順當?shù)模共豢戏笱苓^去呢。猛地，一個小伙子捶了伙伴一拳，說了聲“聽我的”，就朗誦起來。讀罷，人們無不點頭;隨即跟著他，一同入內了。原來，那小伙子把上聯(lián)先進、第四、第六個“朝”字，讀作“朝拜”的“朝”，其余四個，都讀作“朝夕”的“朝”;下聯(lián)呢，先進、四、六個“長”，讀作“生長”的“長”，其余都讀作“長短”的“長”——竟一下子揭示了這對聯(lián)根據(jù)倚山臨海的地勢和潮起去升的景象而構思的奇妙。怪不得旁邊一位老者微笑頷首呢……

　　這老人，我的同游者，是位的研究民間文學的教授。前不久，讀了他為孟姜女平反“冤案”的文章，昨晚又聽他把這傳說敘述了一番。從范杞良因逃避秦王大筑長城的苦役而與孟姜女逢，到杞良被捕赴役，孟姜女萬里尋夫，直到她哭到長城，滴血認骨，捧土葬夫……講得娓娓動聽。教授認為，千百年了，這傳說深合民意，廣布民間，正在于它的反封建苛政的鮮明傾向。至于那些現(xiàn)代的御用文人對這傳說的攻剿么，教授只擇其要，略加駁斥。唔，聽了這論述，再來訪古，興味濃多了。

　　進殿仰望，那雙眉微蹙，遙望關山的民婦，就是在人們心中活了千百年的孟姜女了。這是一尊彩朔。造型還謹稱，繪飾也鮮明;可那儀態(tài)神情卻難如人意。不過，浩動這余，也聊勝于無了。倒是殿內幸存下來的金字匾聯(lián)，還有些意味。上聯(lián)：“秦皇安在哉，萬里長城筑怨”;下聯(lián)：“姜女未亡也，千古片石銘貞”。匾文是“萬古流芳”。相傳，是文天祥的手筆。文公是否到過這兒，我沒考究過。即便是托名的吧，敢把那位曾君臨一切的始皇帝，同這個草芥之微的弱女子相提并論，而且一個是反問了一句“安在哉”，一個是贊嘆了一聲“未亡也”，已很有些膽識了。

　　出殿門，見教授又在望著那副“海水”、“浮云”的對聯(lián)，若有所思。也許已不是玩味那文辭的奇巧，而是追懷殿內那傳說中的民女、民心中的圣者，與海山同在、云水相依的魂魄了吧……

　　轉過殿角，見巨石臥于中庭。上刻“望夫石”三個字。這許是“片石銘貞”的出外，也是村名的由來了。石上凹著一串寸多深的坑坑。傳說是孟姜女遙望杞良墓留下的腳印。唉，印跡竟這么深，莫不是懷抱的怨恨太沉重了?……石面還刻著首詩，乾隆題的。其中有“千古無心夸節(jié)義，一身有范為綱常”的話。這是想把反封建的抗爭，引向“節(jié)義”一類“綱常”上去了。不過，如與那位“現(xiàn)代女皇”的“御前學士”們徹底否定孟姜女的手法相比么，這個“風流皇帝”倒還有幾分我所用的深謀和雅量哩……

　　“望夫石”北，立一小亭，匾曰“振衣”。亭下，一位本地口音的老漢，指著匾，慢悠悠地說：“孟姜女望夫之后，到這兒撣了撣衣裙，挽了挽發(fā)髻，就下南坡，投海了。登時一聲霹雷，海底拱出三塊礁石。中間立著她的‘墳’，左右擺著她的‘傘’、‘包袱’，從這兒往南，幾里路，遇上落潮，就見著那三塊礁石了……”

　　可惜，透過茫茫煙雨，對那海天之際的石影、濤聲，我只能心向往之了……

　　出廟門，下“一百零八磴”，雨還沒住，游人倒更擠了，北調南腔、碧瞳金發(fā)，直忙得這座小廟應接不暇。真的，感召著人們聚到這兒來的，究竟是什么力量呢?

　　逛了半日，渴了，進茶棚，要了杯茶，坐下來慢慢喝著……

　　忽聽那位茶大嫂，邊給客人斟茶，邊敘說著：“孟姜女到了俺村，淚哭干了，落地盡是血。不信，你看那土，直到如今，一經雨水，就……”

　　可不，那雨中土色，竟象丹砂似的。

　　是啊，人生的長途上，哪個善良的人沒拋酒灑過淚或血;人類的歷程中，哪個民族沒有自己的血淚史——而這廟中的圣女，該是一切被壓迫者抗爭意志的化身;她的傳說，則是一切苦難的淚與血的結晶了吧……

　　歸途中，教授透過車窗，凝望遠處那空蒙中的、曾在百姓心頭“筑怨”的萬里長城，深思著;我呢，卻不禁頻頻回首——啊，那古廟，在雨幕中漸漸隱去了�？赡堑驼拈T楣之內，圣女的悲苦而又堅毅的神情，竟在我的心目中，越來越真切了……

　　摘自：《工人日報》1980年5月7日